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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柒到玖

第七章    天无绝人路阴山小道,逶迤曲折,细雨蒙蒙,春意陡峭。

    十余辆大车载着货物迤逦前行,离车队后面不远一老一少安步当车,尾随而行,那少年长身玉立,一袭青衫,一手支着把油纸伞,将自己与老者罩在伞下,不是丁寿是谁。

    那老者转头缓缓道:「人老了毛病就多,这几日窝在车里时间久了气血不畅,只得下来走走,还劳累丁公子撑伞,小老儿罪过了。」

    「您老哪的话,坐车时间长了在下腿脚也有些酸麻,又不好误了大队行程,此时正好借机下来溜溜,实是借了福伯您的光了。」

    原来这老者正是张恕管家张福,也不知是不是丁寿种子太好,两个多月的功夫,瑞珠红信未至,请了大夫号出喜脉,张恕大喜过望,摆酒庆贺,席间就说贤弟离家日久,怕是家中想念,近日正有门下商队出关采买,回程恰好走宣府,可与老管家同行,如何如何说了一通,丁寿如果还没明白这是让他这便宜爹趁早走人的意思,两辈子可算活到狗身上了,于是宾主两欢,本来丁寿还想临行前与瑞珠告别,再好好体会下温柔乡,怎奈张府台防他同防贼一样,连内宅都进不去了,到日子只好灰溜溜上路。

    丁寿眼见离车队越来越远,道:「福伯,我等要快些了,莫要与车队差了过去。」

    「无妨,这阴山小道一面悬崖,一面峭壁,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断不会错过去的。」说着张福从腰下摘下一个酒囊递给丁寿,「风寒露重,且饮一口驱驱寒气。」

    丁寿道谢接过酒囊,将伞递给张福,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顿觉火辣辣的一股热气直通胸腹,周身也暖了起来,赞声好酒。

    「自是好酒,」张福笑道,「丁公子十五了吧,平日閑聊觉得公子自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什麽罪,在这世道里比太多活到五六十的人都快乐的多。」

    丁寿闻言有异,再看张福的笑容有些古怪,「福伯此言何意?」忽感到腹内一阵绞痛,手按腹部,「你,酒里有毒!」

    「呵呵,公子莫要怪我,只能怨你涉世未深,有些事情还是死人的嘴更严的。」原本慈眉善目的张福脸上露出了凶相。

    「我,做鬼,也放不过你们。」丁寿惨叫。

    「公子且先去,见了阎王只告小老儿一人即可,再过个十年八载,老朽下去陪你。」说着张福抬腿将丁寿踢下了悬崖,抬头看雨已收住,顺手把油伞也扔了下去,然后转目四顾,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不好了,丁公子酒醉落崖了。」

    丁寿从空中坠落,只觉耳中呼呼风响,耳目鼻都被吹得疼痛起来,下坠越来越快,只感觉人都要晕厥过去,连腹内绞痛都暂时不觉了,张嘴强呼叫「救命」就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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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睁开眼睛,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浑身疼痛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丁寿觉得自己八成进了地府,刚好可以跟阎君爷好好聊聊,别人穿越都是种马,自己被雷劈穿了一回刚撒点种子还没见收成就回炉了,总得讨个说法。

    「小子,醒来了就别再装死,起来回话。」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丁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自己似乎在一个山壁上的洞里,山洞尽头模糊坐着一个人影,山洞里散落着一些东西泛着白光,天,竟着一具白骨。

    「你到底是人是鬼?」丁寿大骇,原本和阎王盘道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本座非人,因爲世间无人如我;本座非鬼,因爲地府鬼都怕我,本座乃自在天魔,魔中之魔。」那人傲然道。

    丁寿定了定神,暗掐了自己一把,疼,说明没死,放下心来道:「在下可是前辈所救,大恩不言谢,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小子必铭记于心,日诵夜祷爲前辈祈福。」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我是谁,桀桀,谁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遮莫是个疯子。」丁寿暗想。

    笑声戛然而止,怪人摸着墙上被他画出的印记,数了很久,「一万九千二百三十八天了,五十多年了,朱祁镇小儿可还活着?」

    「哦,现在是弘治十五年,英宗皇帝已经驾崩了近四十年。」丁寿隐隐觉得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小子连四十岁都没熬到,我却熬了这麽久,哈哈,哦,英宗麽,还混了个不错的庙号。」

    「晚辈斗胆请教,前辈可是当年的天魔温玉柱?」丁寿硬着头皮问道。

    「嗯?你这娃娃怎麽知道本座的名字,方才与你驱毒时明明感应到你并无内力,不是江湖中人。」

    丁寿于是把如何听闻到关于天魔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讲了一遍,连温玉柱被人怀疑蒙古奸细和自己给人播种被暗算这些事都没瞒着,客观陈述就讲究个实事求是麽,爷就不信这个老疯子费劲把我救活会爲了这点事再把自己扔出去。

    「你小子也是个妙人,借种这样的事想都不想就干了,视礼义廉耻如无物,有意思,」怪人连连点头,颇有「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年轻时的风采」的认同感,「就是事情办得不长脑子,唔,本座的事你说对了小半,至于大半麽,嘿嘿,本座五十年前叫温玉柱,一百年前的名字应该倒过来,朕唤作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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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山麓,松柏苍翠,花卉繁荫,正是怡人踏青时,此时却只见人影纷飞,刀光剑影交错,忽听一声大喝,七八条人影倒飞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缕长髯,峨冠博带,负手而立。

    「燕逆鹰犬,不知死活。」

    倒飞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跄站定的一人抹去嘴边血迹,「方孝孺,天下归一已是定局,你们这些建文余孽不识天命,我纪纲必拿尔等归案,到时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摊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只管来拿。」

    「哈哈,久闻方大学士」浩然正气「功力淳厚,今日咱家请学士指点一二。」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宦官甩手将身上猩红大氅扔给身边番子,踏进场来。

    「早闻燕逆座下三宝太监武艺高强,战功赫赫,今日正好领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渊渟岳峙。

    郑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缓实急,郑和身形一晃,又从另一面攻入,方孝孺侧身再度拍出一掌,只见郑和身形再变,如同鬼影绕着方孝孺四下纷飞,翩若惊鸿。

    方孝孺不变应万变,身似陀螺般旋转,只是挥掌退敌,浩然正气充斥方圆数丈内,不给郑和靠近之机,转眼间已过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绝快不过郑和,如此耗用真气退敌,时间久了必是自己支持不住,只有速战速决,抬手再次将郑和逼退,身形一转,露出肋下空门,郑和果然出手,变转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袭来,方孝孺叫声来得好,倒转阴阳,身子已然倒转而起,头下脚上将浩然正气运到极致,双掌向郑和头顶拍去。

    郑和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两掌举火烧天,「咱家遂了你的愿。」

    随着两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发而出,一股股无形的气流激蕩碰撞,激得站在一边的厂卫番子衣袂飞扬。

    待得四掌接实,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沖天巨响,「波」的一声好像空气撕裂,四周苍松翠柏落叶如雨,周边的厂卫番子纷纷站立不住,功力浅的甚有晕厥,纪纲伤上加伤,一口鲜血喷出,转瞬间方孝孺已被淩空震开,倒飞出去,直至背后撞到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松树才停止,嘭的一声,那棵松树晃了几晃如同要折断一般,反观郑和双足入地足有半尺,脸上青气三现,便又恢複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知阁,阁下使得何种武功?」方孝孺脸色灰白的断断续续问道。

    「葵花宝典。」郑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宝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会死去。

    「天地爲我而生,万物爲我所用。」郑和耐心的讲解,仿佛私塾里跟一个啓蒙学生讲授做人之道。

    纪纲在一旁却无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识相的快说出建文下落,否则我锦衣卫诏狱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鲜血,「果然是走狗,现在就开始狺狺狂吠,你们都上当了,老夫在此拖住你们,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将来召集忠义之士,夺回社稷,看你们这些逆贼走狗是何下场,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声音渐熄,一代名士阖然而逝。

    郑和此时已在身边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轻喝:「回厂複命。」

    衆番卫躬身应命,纪纲急道:「慢,郑公公,方孝孺临死说辞不足爲信,那建文很有可能还在这山中,不如我们大举搜山,实在不行举火烧山,断不能让钦犯逃了。」

    「纪大人,万一方孝孺临死吐真言了呢,咱家还要调集水师出海寻觅,不能在此耽误了。」

    看纪纲还要再言,郑和声音转冷道:「东厂做事自有东厂的规矩,纪大人若要搜山请自便,恕不奉陪。」

    纪纲暗骂若不是锦衣卫高手此番损失殆尽,谁会低眉顺眼的求你这个阉人,若建文身边再有个把方孝孺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没地埋去,偏偏陛下对这个阉奴甚是宠信,这个仇又没地报去,当下陪着笑脸道:「纪某自然唯公公马首是瞻。」暗骂回去就找几个奴才阉了,好好炮制一番就当出这口恶气。

    郑和待锦衣卫与东厂番子带了方孝孺的尸身撤下,自己却没有急于下山,而是向东走了数十步,对着一丛灌木躬身施礼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辈不敢逆天行事,贵人须知天下一家,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言罢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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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寿脑子有点乱,葵花宝典,郑和,这哪跟哪啊,迟疑道:「您当时……?」

    「不错,当时本座正是在那处密道内,不想他早已发现,观其与方师傅生死之战,慨念武学之道,浩如烟海,所幸从宫中逃出时带的宝物里有一部奇书……。」

    「可是《万象秘籍》?」丁寿眼睛一亮。

    「正是,当年蒙元皇帝编纂出此书后,不过数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却无一人练成此书中武功,书中所载的武功浩瀚繁杂,练气之法不一,兼学极易走火入魔,幸好此书由八思巴等人编纂后,又经了一位奇人校对,他发现了其中奥妙,于是去芜存菁,创出一部附录名爲《天魔策》,内载多种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无相神功,运气法门独特,可任意施展各门派武功,可惜鞑子皇帝们只知贪练其中的天魔极乐心法,堕入肉欲不知自拔,纷纷早亡,于是此书被列爲元朝内廷禁物,中山王徐达北伐大都此书遂落入明宫,皇祖鑒于蒙元之祸,禁令朱明子孙习之,社稷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顾皇祖禁令,修炼其所载武功,十年间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个,竟然一人爲三位高人拾缺补遗。」

    「那人叫刘秉忠,字仲晦,道号藏春散人,入释法号子聪,身兼儒释道三家之长,武当祖师张三丰与其是忘年之交,张真人年轻时多受其提点。」朱允炆继续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寻郑和那阉人的晦气,若胜不过他,也无谈杀燕逆谋複国,谁知结果……」

    「败了,」朱允炆苦笑道,「于是又勤练十年,还是败了,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时燕逆已死,複国之心也淡了,只是心中的执念仍在,于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试……」

    「难道这次也败了?」丁寿郁闷的问道,如果三战三败,那帮武林人士当年打出狗脑子抢什麽武林秘籍,直接切了进宫不就得了。

    「这次胜了,郑和重伤,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于途中,」朱允炆脸上神色开始不对,「可三十年来郑和七下西洋,扬威异域,死后哀荣,修庙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谋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儿,功业不及一阉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郑和之言壮哉,于是我搜罗靖难旧臣遗孤,按其资质传授武艺,创立天魔宫,一统江湖,爲止戈武林,于泰山订约制止门派私斗,哈哈,这也是前无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里狂笑不止。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这样强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后混乱江湖的隐患。」丁寿不自觉道。

    「你说什麽,再说一遍。」朱允炆厉声喝道,任谁自以爲是的功绩被人臧否都是难以忍受,何况朱允炆帝王之尊。

    妈的,拼了,大不了被这疯子扔下悬崖,继续找阎王聊聊。丁寿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了就成江湖,强令江湖止戈只不过把恩怨隐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间,灭门二十一个,难道全是天魔宫一己之力麽,此后几十年血雨腥风,不过是把前些年未了的仇怨报个干净,因爲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练武,各派武学才有精进,正所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丁寿顾不得提前照搬达尔文理论,反正也是得罪了,所幸得罪个够,「反之朝堂之上更应一力求稳,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倘若当初削藩能徐徐图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余护卫,怎敢横心做博浪一椎……」

    丁寿还没说完,朱允炆一声大喝,丁寿顿感胸口如被锤击,晕了过去。

    良久,丁寿再次睁开眼睛,胸口烦闷欲呕,眼前金星直冒,耳边响起的声音苍老无力,「你醒了,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还愿意听麽?」

    「晚辈洗耳恭听。」丁寿不怕死,可这老家伙明显有点精神失控,这麽着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变,朱祁镇小儿被掳,朱明子孙岂能沦落异族,于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闯入汗帐,救出了那小子,带返京城。」

    「这麽说,五十年前在阴山被伏时那个蒙古贵人就是……」

    朱允炆点头,「就是那小儿。」

    「呸,什麽武林正道,江湖前辈,一群沽名钓誉厚顔无耻之徒,那您当时爲何不解释?」

    「对他们解释何用,他们又何须要解释,本座又何必对他们解释。」

    丁寿无言,人家当时就是沖着秘籍去的,说出来会不会信不知道,保不齐直接把那个倒霉皇帝灭了口。「那您可知当初是谁投送的密信?」

    「天魔宫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见他张大了嘴惊讶,笑道:「天魔宫都是建文遗臣之后,受尽燕逆迫害淩辱,这也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的原因,说来可笑,向朱祁镇小儿道明身份后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家礼,提出回京后释放吾儿文圭,本座问他担不担心将来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爲之。「这小子虽是荒唐混账,帝王风度可见一斑。」

    丁寿见朱允炆忽然转头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夺门複辟后,已释建庶人一系。」

    「还算说话算话。」朱允炆点头。

    丁寿只觉腹中一阵轰鸣,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辈这几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这叫花子,现在就要靠你了。」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一舔嘴唇。

    丁寿浑身一哆嗦,「陛下是开玩笑麽?」

    「君无戏言。」朱允炆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已中丁寿身上,丁寿登时动惮不得。

    丁寿此时真要哭出来了,早知道会被人吃还不如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来的痛快,「前辈,不,陛下……」指风再至,话也说不出了,连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随后感到一股大力推动,身体已经到了洞口,原来此洞是崖中缝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现在丁寿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悬空搭着,山风吹来,丁寿只觉自己随时会掉下去。

    不知悬了多久,忽听一声鹰鸣,眼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扑来,眼见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将自己和那只鹰一同吸了进去,丁寿到了朱允炆脚边,而那只鹰已然到了朱允炆手里咽了气。

    随后清风拂体,手脚立刻能动了,丁寿翻身而起,「陛下就是这麽救得我?」

    「没错,还有这把破伞也是这麽吸进来的。」朱允炆将那把油伞和死鹰顺手扔了过去,「去崖边清理干净,就当成拜师礼吧。」

    「是……什麽,拜师?」丁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朱允炆眼睛一翻,「怎麽,你不愿意?」

    愿意,一万个愿意,丁寿屁颠屁颠的跑到崖边拔毛去了。第八章    不食嗟来食

    相处日久,丁寿才知当年坠崖时,萧万彻虽抱住了朱允炆,未及一半就被朱允炆反制,夺了他的打狗棒,半空中连戳带点,消解力道,降到此洞高度时直接把叫花子做了肉盾,摔个骨断筋折,朱允炆倒是毫发无损,只是被围攻时内伤太重,还中了唐门剧毒,以至于经络受损,如今双腿已残。当丁寿问他爲何自己中的毒能够被逼出时,被老家伙用打狗棒敲了好几次,你以爲唐门毒药是你那烂大街的砒霜麽,当时内伤在身护住心脉已是不易,哪还顾得及双腿。

    朱允炆言天魔策爲万象武学总纲,故先从天魔策开始授业,天魔之道,近于天道,介乎魔道,佛求超脱,道法自然,魔念自在,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而不足胜有余。魔之道,生有尽而灭无穷,所以生灭尽,而有尽化无穷。魔以天道而爲之,及不足也;天以魔道而行之,始无穷也。天道长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无穷者。道归一,天魔生也。天魔心法共分六层,练至最高境界可虚实结合,化云爲雨,参天地之变化。

    一晃已近三年,丁寿天魔武学筑基已成,随后的一个月朱允炆如同填鸭一样将各种心法秘籍强令丁寿死记硬背,丁寿苦不堪言,埋怨道:「师父,您这是着什麽急?」

    「着急去死,」朱允炆歎道,「天人五衰谁都躲不开这一关,爲师寿元将尽了,怕是没时间再教导你了。」

    「师父,您……」丁寿语噎,虽说三年里被这喜怒无常的老疯子折磨够呛,毕竟在这洞里是相依爲命。

    「无须伤心,朱允炆爲君无道,祸起萧墙,早该去向皇祖父赔罪了,喔,还有郑和,有机会到地下再较高下,倒是你让人放心不下,时日不多,爲师总得用这百年功力做些什麽。」

    「师父,你要传功给我麽?」丁寿转悲爲喜,百年功力啊,那不是拍谁谁死。

    朱允炆弄清楚丁寿话里之意的时候,操起绿玉杖又是一顿暴打,「世上真有这样把内力转给别人的功夫,那谁还打熬筋骨,费力练武,直接等着师父咽气把功力一接不就行了,少林寺传承千年了,那帮秃驴一个个都是千年功力麽,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打够了消了气,面色一改继续和顔悦色道:「天魔策内有载一移玉大法,由少林易筋洗髓二经衍变而出,不同者不是自修,而是对传承之人运功,打通奇经八脉,助其拓宽经脉,改善体质,今后再修炼内力可收常人数倍之功,任督二脉贯通内力源源不绝,但需施功者功力通玄,受功者福缘深厚,双方皆有大凶险,可敢与师父赌一把。」

    只要不拿棒子打我,你现在让我跳下去都行。丁寿揉着肩膀点头。

    朱允炆满意点头,「传功之说虽是虚妄,但确有盗人功力之法,传授你的天魔极乐功便是以采补之法夺人精元,这几十年来爲师困居洞内,由天魔极乐中萌发奇想,杂糅道家房中术与密宗欢喜禅,新创心法名爲天精魔道,借由男女交合增长功力,甚有伐毛洗髓之功,看你这麽听话,一并传与你吧。」

    丁寿默默背诵天精魔道口诀,忽觉身上一软已倒在地上,耳畔隐隐听到朱允炆声音,「爲师所余时间不多,这就实施移玉大法,若你能闯过这一关,石壁上留着一些话,你自己看吧。」

    丁寿只觉得自己身上猛然发热,四肢百骸五髒六腑如同扔进火炉,直要化爲灰烬,忽而全身经脉如同针刺一般,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再醒来时只觉的神清气爽,丹田真气源源不绝,竟已将天魔真气突破至第三层,欣喜叫道:「师父,赌赢了」。

    无人回应,转头看去,朱允炆已依在壁上,嘴角含笑,撒手而去。

    丁寿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想起昏前话语,转头看向墙壁,果然刻了几行字,看完之后,稍作沈吟,将字迹全都刮掉。

    又是数月过去,看着脚下云封雾锁,丁寿暗暗念叨死鬼师父在天之灵保佑,不想一身武功就此失传,最好保佑自己这番不会摔成肉酱,丁寿本意倒是真不想这麽着急去搏一把,可目前自身功力有限,无论擒龙功还是控鹤诀,两种功夫虽说会用,可淩虚取物的本事比起朱允炆差的太远,整日里食不果腹,苟延残喘的,丁二爷可不想继续遭这活罪,是死是活拼了吧。

    丁寿左手拿着油伞,右手持着让他三年挨了不知多少鞭笞的绿玉杖,一咬牙,将天魔无相心法运到极致,纵身跃下,空中将油伞撑起,减缓坠落之势,先用燕子门燕子飞身法,身似飞燕,翱翔滑落,势头将尽,绿玉杖一点崖壁,那竹杖大力之下弯曲欲折,借这一顿之机重新调息运气,借绿玉杖韧性反弹之势,变换武当梯云纵,机变轻灵的一个翻转再次下落,靠着奇经八脉畅通,丹田内力不断,无相心法杂糅万物,丁寿十余息内运用了七个门派十三种轻功身法,终是有惊无险的落到谷底。

    暗自庆幸自己命大,丁寿扔掉油伞,犹豫了下,还是将绿玉杖藏到山间藤蔓之中,这竹杖虽好用,但过于碍眼,东西藏妥后丁寿扭转身形没入茫茫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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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空谷,寂寥无声,一阵风起,卷起地上落叶,却又萧索落下,几匹马栓在树上,似乎落叶所扰,「希律律」打着响鼻。

    一丛篝火,几只野味架烤其上,一名头发花白的无须老者端坐在青石上,几名随从不住翻烤野味,不时撒上各种调料,肉香四溢。

    「有人。」青石后的阴影中一名中年男子抱剑而出,几名随从闻言大惊,各自兵器擎在手中,倏忽间呈半月形护住青石上的老者,干净利落,竟都是好手。

    丁寿自树林暗影中慢慢走出,有些惊诧的看着这群人,自修行天魔策以来,五感六识敏锐,自己刚才虽因烤肉香气所惑,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行藏,可自己竟丝毫没有发现这个抱剑之人的存在,此人深不可测,这一行人不简单。

    眼光又从架上野味掠过,再也移不开了,这三年吃的都是蛇虫鼠蚁,飞鸟野果,无滋无味不说,还经常断顿,怎比上如今这撒了香料的烤肉,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哪来的叫花子,鬼鬼祟祟的。」一人叫道。

    「叫花子?我?」丁寿低头自顾,三年来身量有长高不少,原本的长衫早就不够了,何况三年穴居,磨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真有些叫花子的样子。

    不由哭笑不得,道:「诸位兄台,在下并非乞儿,只因路过此地……」

    青石上端坐的无须老者一直低眉不语,此时抬眼看了他一眼,「想吃麽?」

    丁寿连连点头。

    「有钱麽?」老者又问道。

    「呃——」丁寿摸了摸身上,原本倒是有些银子,可跳崖的时候爲了减轻分量恨不得裸身了,哪会带那些累赘,不由摇了摇头。

    「那你是不是乞儿?」老者又笑问道。

    「哈哈哈」那帮随从也识趣跟着哄笑起来。

    丁寿心中又羞又恼,若不是忌惮那抱剑之人,真有心当场击杀了这几人。

    那老者此时却收起笑容,几个随从看主人不笑,也都讪讪的止了笑声。

    「把这个给他。」老者一指一只烤好的野鸡。

    「是。」一名随从领命,将一只野鸡用树枝串好,颇不客气的递了过来,「呶,我家主人赏你的。」

    「不必,丁某人虽不才,却也不屑嗟来之食。」说着从颈上摘下一块玉佩,「此物与诸位换一只鸡应当足够了。」

    那随从看了他一眼,将那玉佩呈给老者。

    老者轻捏了一下,玉质坚硬,是块硬玉,转过细看,不由「咦」了一声,玉佩纹理细腻,竟隐隐构成一个「寿」字。

    「虽非上品,却寓意吉祥,也算万中无一,你从何处所得?」老者问道。

    「自幼就佩在身上,据先父所言,在下名字便是由此而得,还请长者将尊府相告,来日在下必百倍赎回。」

    「呵呵,你就不怕老夫随口编个住处,诓了你这块玉去。」

    见丁寿一脸窘况,老者笑道:「老夫不占你这便宜,你且将出身来曆讲清楚,只要证明这玉果真是你的,老夫就权且替你保管一阵。」示意丁寿坐在自己对面。

    丁寿便将自家身世一一表来,只是略过平阳及山洞中的经曆,自言外出游玩,不慎坠崖,幸喜无碍,却将随身行李银两丢失,大难不死,準备返家等等。

    老者边听边把玩那块玉佩,不时点头,身边从人送上烤好的野味,老者让丁寿边吃边说,自己却拎着一只肥鸡将脚下一个蓝布蒙着的铁笼打开,只见笼内一条玄狐,毛色豔丽,四肢细长,绒毛蓬松,狐尾一晃好似九条,宛如一团云雾,一双狐眼宛若含泪,楚楚可怜的瞧着丁寿。

    老者将手中肥鸡放入笼中,重新将蓝布蒙上,看着丁寿似乎面色不忍,提醒道:「莫要心软,这九尾玄狐最是狡诈,我等在辽东捕捉了这畜牲三月,屡次被诱入陷阱,折了七八个人,才捉到它。」

    「抓它作甚?」虽说老者如此说,丁寿看那玄狐,还是觉得有些可怜。

    「我家小主人想要,我等就想办法弄到,至于主家要死要活就不是我等能决定的了。」那老者用树枝挑了挑篝火道。

    「哦?」丁寿有些惊讶,看这老者气度必是久居上位,竟然还是奴仆,他家主人真不知道何方神圣。

    忽闻马蹄声急,由远而近,周边随从远眺了下,「是咱们的人。」

    马上骑士远远就滚鞍下马,向迎上来的随从掏出一封信,那随从将信呈给老者,老者取出信来看了一眼,霍然站起,「收拾东西,马上回京。」

    转头对丁寿道:「小子,你若想赎回自己这块玉,就到京城保大坊十王府大街来。」

    又对身边随从道:「给他留下五百两银子,无三,你的驾帖给他,这小子或许用得上。」

    一名随从从马上包袱内取出一包银子放在地上,那抱剑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劄,手指一弹,信劄犹如利刃,向丁寿身边激射而来,丁寿二指一夹,信已在手,那中年人眉毛一挑,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行人纷纷上马,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丁寿无暇去看,他的眼中只是看着手中的信劄,上书「驾帖」二字,一方朱漆金印在信劄之上,「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十四字猩红如血。第九章    富贵逼人来

    冬日晌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本应暖洋洋的,张方却觉得空落落的难受,从昨晚到现在自己只喝了一碗照见人影的稀粥,最终熬不下去打定了现在的主意,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妻女,喝道:「快点跟上,没吃饭啊。」

    确实没吃的母女二人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跟了过去。

    张方带着二人来到大同城西一座大宅邸前,门前牌楼上挂着一个斗大的铜钱,门顶匾额上写着四个漆黑大字「富贵赌坊」。

    门前四名大汉列在两边,敞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毛,一见张方,一个大汉笑道:「怎麽老张又来试试手气?前几日的帐可还没清呢,咱这可不是善堂,欠债不还的规矩你懂得。」

    张方陪着笑脸道:「瞧李爷您说的,小的是那种人麽,麻烦把锺爷请出来,小的有事拜见。」

    「什麽人找我呀?」随着话音,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哟,锺爷,您老发财。」张方向前小跑了两步,哈着腰赔笑道。

    那人看了张方一眼,「嗯,是老张啊,欠的银子带来了麽?」

    张方一指身后的母女,「锺爷,您老看,这两人能值多少银子?」

    那人顺着张方指的方向看去,看那妇人三十来岁,颇有几分姿色,女孩年约十三四,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裳,怯生生的拉着母亲衣角。心中当下就有些满意,嘴上却说道:「老的老,小的小,能值当什麽,难道还让老子伺候她们两个麽。」

    张方一听急了,「锺爷您行行好,帮小的一把吧。」

    「二十两银子。」账房撇着嘴道。

    「二十两?锺爷,小的欠柜上就二十两了,您好歹给加点吧,我那婆娘厨艺不错的,那丫头端茶倒水也是蛮机灵的。」

    「二十五两,一口价了,你要想清楚,全竈手艺的二十岁丫头也不过二十两的价,老子最近修佛心肠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张方犹豫了下,咬牙準备答应,忽听一个声音插入,「五十两,我要了。」

    双方都是一惊,闻声看去,一个青衫少年,手摇折扇,笑吟吟的看着这里,正是丁寿。

    管事拱手道:「这位爷,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样横插一竿子算什麽意思?」

    「着啊,买卖还讲个价高者得,这位兄台又没有把话说死,爲何在下不能加价。」丁寿道。

    「这位公子,您,您刚才说的五,五十两是,是真的?」张方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自然是真的,立字据吧。」

    「慢着,我出六十两。」账房在边上道。

    「哦,」丁寿笑了笑,「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账房咬着后槽牙狠狠道。

    「三百两。」丁寿依然在笑,笑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滴血,王八蛋,你敢再加一次,老子一掌拍死你。

    管事的确不敢加价了,虽说柜上还能动用更多的银子,但是想想能出三百两买一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妈子的主儿,必是官宦豪富之家,堂主主持赌坊是爲帮中敛财,绝不是爲帮主树敌,想想恼了帮主后自己的下场,不寒而栗。

    此时的张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丁寿,惊呆了,吓傻了,乐疯了,三百两,这两个赔钱货值三百两,自己就是再娶一个黄花大姑娘,生个孩子再养这麽大也用不了这麽多银子啊。

    直到丁寿拍醒了他,才欣喜若狂的签了字据,领了银子后将那母女两个交给丁寿,兴沖沖的跑进了赌坊里,丁寿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冷笑,这种赌鬼如果不把命填进去是不会回头的。

    看着那母女问道:「你们叫什麽名字?」

    那妇人低头道:「奴婢张吴氏……」

    「嗯——」丁寿不满的用鼻子哼道。

    那妇人吓的连忙跪下,「奴婢错了,奴婢姓吴,名叫美莲,小女名叫蕊儿。」

    那女孩见母亲跪在地上,不知所以,也跟着跪倒,眼眶中泪水直打转。

    「好了好了,起来吧,你们只需记住现在你们已是本公子的人了,不要再念着夫家就是了。」丁寿挥挥手让他们起来。

    「你们还没有用饭吧?」丁寿看着两人虚弱的样子问道。

    「是」吴美莲低首答道。

    丁寿带二人到了对面一处酒肆,要了酒菜,问其二人何以落得被卖还债的地步。

    吴美莲闻言珠泪滚滚,扑簌簌的掉了下来,道自家中原本开一豆腐店,自磨自卖,日子倒也尽过得去,那只数月前丈夫被人带进赌场,就此不能自拔,短短几月家中积蓄连带店铺都输了进去,还欠了柜上银子,今早更对母女二人道要用她们娘俩还债,如不是遇见公子,现在不知是何境况。

    丁寿听了不语,看着赌坊前人络绎不绝,轻笑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想吃些什麽尽管自己叫,我去去就回。」说着离席而去。

    进了富贵赌坊,里面人声鼎沸,推牌九的、掷骰子的、搓麻将的,足有几十张台子,丁寿不费力便找到了张方,只因他那里人最多,他叫的最嚣张。

    原本的三百两现在已经有五六百两了,堆在张方面前,周围一堆人聚在边上跟着押宝,他现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来自己还是有财运的,都是那两个扫把星妨的自己,逢赌必输,现在把这两个祸害给了那个公子,马上时来运转了,不知那位公子的家业经不经得起祸害,张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心底都开始善良起来,记得关心别人了,毕竟出手这麽大方接手自己麻烦,总得爲人家烦恼一二。

    「大家跟我下啊,过来押宝,能得元宝。」心思简单的人总有办法沖淡自己的烦恼,起码张方立刻没有烦恼了,「老锺,怎麽了,快开啊。」

    宝官赫然就是那位管事的锺爷,如今正摇着色盅,嘴角还带着笑意,一点也没有爲张方小人得志样子气着。

    色盅落地,张方将一百两压在「大」上,周边人也纷纷跟上,这小子手气正旺,跟个彩头。

    「买定离手,开,二三四,九点,小。」锺爷大声叫道。

    周边一阵嘘声,张方脸色也跟着变了。

    锺爷拿起色盅又摇了起来,张方伸出双手示意大家静静,侧着耳朵作倾听状。

    锺爷一边摇一边看着张方的样子,「你娘的,你那塞着猪毛的耳朵能听出个鬼来。」心中暗骂道。

    丁寿用功凝听,清晰的能感觉到色盅中骰子不断变化,色盅落地,脑中已经清晰的出现了点数,「四一一,六点,小。」

    张方将一百两买在了小上,锺爷开色盅的一瞬间,丁寿感觉到骰子好像又跳了一下,「四五六,十五点,大。」

    丁寿笑了,庄家出千。

    这次越来越多的人嘘了起来,张方脑袋上见了汗,肩膀上被人拍了下,扭头看是刚才那位青衫公子。

    「兄台,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丁寿难得好心劝了一次人。

    张方看了看眼前的三百多两银子,咬牙道:「再来一次。」将三百两全压在「大」上,想了想,又将剩下的几十两压在了「小」上,开大大赚,开小小输,他倒是真的听进去劝了。

    丁寿摇了摇头,这结局注定了。

    「开,豹子,庄家通杀。」

    「扑通」张方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扔出去,别弄髒了场子。」锺爷厌弃的叫道。

    几名保镖应声过来,将张方拖了出去。

    「他妈的,压大就开小,压小就开大,大小全压竟然开豹子,今天真他妈邪门。」一个破锣嗓子叫道。

    丁寿扭头看去,一个挎着腰刀的虬髯军汉咧着嘴乱骂,这装束倒是让他想起来宣府的一位旧人,凑上前去,「军爷,输了很多?」

    「这月关饷折色了一半,本想凑了几个兄弟的钱多赢点,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两了。」那军汉皱着眉道。

    「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爲它烦心。」

    那汉子扫了丁寿一眼,「你说的轻巧,朝廷抚恤迟迟不下,弟兄们就想靠着这些银子给阵亡的弟兄们凑点安家费,算了,你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饑,滚,惹得老子心烦。」

    「哦,」丁寿心中涌起了几丝敬佩,大同镇同爲九边之一,形势险要,鞑子时常南下,军中将士多有阵亡,这帮军汉竟能想着用自己饷银凑钱安置袍襗家眷,实是难能可贵。

    「兄台可相信在下?」丁寿诚恳言道。

    「信你作甚?」那汉子狐疑的看着丁寿。

    「跟着我押注。」

    那汉子凝神看了丁寿一会,一咬牙,「好,我李琮陪你耍了。输的精光老子就劫道去。」

    还是锺爷那张台子,不同的是对面的人换成了丁寿。

    「公子爷,请下注。」锺爷笑咪咪着看着丁寿,不能明着得罪,可在赌桌上输个倾家蕩産可怪不得别人。

    丁寿随手将一百两的银票压在了小上,那李琮也将自己的碎银压在了小上,锺爷笑了,看来连出千的麻烦都省了,抬手解开色盅,「一一二,小,怎麽可能?」

    鬼手锺四在赌场上混迹了二十多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手法,色盅落地时就知道自己摇出的骰数,可,可怎麽可能四四五变成了一一二,惊诧的看着骰子的锺四没有留意一只手按在赌台上的丁寿。

    再开一局,丁寿将刚才赢得一百两一同压了上去,还是小,锺四开色盅时,轻轻揭开一道缝,清楚看到四五六这三个数字,才将色盅完全掀起来,人群哄然,锺四揉了揉眼睛,又是一一二,又是小……

    ************

    杜三魁正在后院品茶,他最近心情很好,执掌富贵赌坊以来,各地分号日进斗金,帮主对他日益信重,在帮中地位水涨船高,帮主此番闭关前还曾言出关后好好指点他的功夫,可好心情总是容易被人破坏,一名属下急报,「一张台子连开了十一把小。」

    「这麽邪门,是锺四这小子又在钓鱼了吧。」杜三魁不以爲意。

    「那张台子是锺爷的。」下属咽了口唾沫道。

    「我就说麽,别大惊小怪的。」杜三魁不想随便坏心情,摇手让他退下。

    可那小子偏偏不识时务。

    「什麽?输了二十万两了,锺四是干什麽吃的,疯了不成。」

    「那小子一百两的赌本,每次赢了都是连本一起压上,十一把下来,就输了二十万两,这还不算旁边跟风押注的人。」下属怯懦的应道。

    此时的锺四满脸冷汗,看着眼前的青年,还是带着笑容,可这笑容竟像是九幽恶鬼,阴险恶毒,「开啊,锺爷。」丁寿说道。

    「对啊,开啊。」

    「快点开,老子还要继续那。」

    「磨磨蹭蹭的干什麽,输不起了麽。」周围跟宝的人纷纷起哄。

    锺四手哆哆嗦嗦按在色盅上,无力揭开。

    这时两排打手蜂拥而入,衆人看形势不好闭了嘴巴,杜三魁排衆而出,「诸位,今天本赌坊有事,提前关张,想发财的明天趁早,杜某这里赔罪了。」

    坊内衆人都低头灰溜溜的出去了,只有那军汉李琮还杵在那里,丁寿问道:「李兄,已赢了银子缘何不走啊?」

    「你爲何不走?」李琮拨楞着脑袋问道。

    「恐怕人家不让我走啊,没準还得打一架。」丁寿笑道。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赢钱一起赢,架要一起打,有好处跟上,有麻烦拉稀,老李我干不出那没屁眼的事。」

    话虽粗俗,却让丁寿感到一阵暖意,「好,有架一起打,你这朋友丁某交下了。」

    杜三魁走近,「在下赌坊掌柜杜三魁,朋友哪条道上的,亮个万儿。」

    「无名小卒丁寿,不值一提。杜掌柜有何见教?」丁寿道。

    「丁朋友来砸杜某的场子,不知受了何人指使?」杜三魁道。

    「这话从何所起,赌场无父子,赢了开心,输了窝心,各凭本事,难道这富贵赌坊只能输不能赢麽。」丁寿道。

    「牙尖嘴利,待会儿不愁你不说实话。」杜三魁示意手下人上前。

    「谁敢!」李琮抽刀在手。

    对于这样的低级军汉,打手自不在意,一拥而上,李琮乃是沙场上打生打死出来的人物,手上功夫都是实用,绝无花哨,左劈右砍,已将几名打手放倒在地。

    杜三魁眉头一蹙,伸手向李琮抓去,丁寿张开折扇一档,杜三魁反手欲拿丁寿手腕,丁寿不避不闪,小指微翘,杜三魁手再向前,宛如把自己脉门撞上去一般,只得回手撤步。

    杜三魁凝视了丁寿一下,揉身而上,双手翻转擒拿,鈎锁拿抓,尽向丁寿关节穴道招呼。

    丁寿屹立不动,没拿扇子的一只手信手挥洒,将攻势随手破解,七八招一过,嗤笑一声,「原来是杜掌柜出身少林旁支,不吃斋念佛反倒开起赌坊来了。」

    杜三魁心头骇然,他是少林旁支韦陀门弟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当不给门派长脸,平日里甚少出手,即便今日也是六合拳也是夹杂在猴拳之中,没想到不到十招就被人看破行藏,这小子必然师出名门。

    自己全力抢攻,对手一只手就能应付,杜三魁自愧弗如,感觉便是帮中左总护法也未必能如此轻松胜过自己,退出圈外,喝住手下,道:「公子好手段,恳请后院用茶,杜某愿交下您这位朋友。」

    「恭敬不如从命。」丁寿拱手道。

    随即带着李琮步入后院,杜三魁着人备下酒席,席间不住逢迎,套丁寿师门,怎奈丁寿自知师门关系甚大,莫说武林中人,就是朝廷方面也是一大麻烦,绝口不提,只是和李琮不住盘道,李琮平日里那有如此口福,酒到杯干,大快朵颐,直赞丁兄弟够朋友。

    见套不出话来,杜三魁道:「丁公子有如此功夫何不在江湖中闯一番事业,可有兴趣加入敝帮?」

    「不知贵帮何名?」丁寿好似有些兴趣。

    「敝帮之名乃」天幽帮「,杜某忝爲幽堂堂主。」杜三魁得意道。

    丁寿记起野店曾听商六等人盘道的话来,「贵帮帮主莫不是司马潇?」

    「正是,本帮帮主正是有」潇潇公子「之称的司马潇,原来公子也曾听闻。」

    「天地藏幽冥,青衣满江湖。自是听闻,只是在下离家日久,亟需返家,待来日有缘,自当拜会司马帮主。」丁寿笑着推脱道。

    「也好,帮主上月开始闭关,出关也要等些时日,待来日杜某再代爲引见。」杜三魁看今日收揽无望,也不在强求。

    宴席结束后杜三魁将二人所赢银两换成银票交付二人,又另送上二万两作爲丁寿回家程仪,出门丁寿便将那二万两交于李琮,道:「十赌九骗,兄长等心意是好的,可将这些银两交于袍襗,作爲生意本钱,赌坊之地莫要再踏入了。」

    李琮感激的很,赌咒发誓绝不入赌场,今后他们一班兄弟的命就是丁寿的,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眉头。

    别过李琮,回到酒肆,美莲母女见他惊喜不已,看她二人窘迫样子再瞧瞧守在一边的店家,想起自己走时忘了结账,这店家估计把这两人当成了吃白食的,不由好气好笑,甩手扔了十两元宝,带着二人寻处客栈住下。

    ************

    屋外风声潇潇,月上柳梢。

    室内春意浓浓,水乳交融。

    进了客房丁寿就大剌剌的在榻上坐下,看着局促不安的母女道,如今你们都是我的人了,总该知道怎麽伺候主人吧。

    蕊儿怯生生的站在母亲身后,美莲闻言已知其意,虽说早就想到与人爲奴要被主家沾手,可这样在女儿面前毕竟有些羞意,到底是曾经抛头露面开店的,稍一犹豫已经做了决断,眼前公子出手阔绰,若是能得看重,女儿也是有了一个好归宿,于是点头称是。

    带着女儿走上前来爲丁寿宽衣,解开腰带,昂然怒龙一下弹了出来,险些打在美莲脸上,旁边蕊儿捂住小嘴,好奇的看着这奇形怪状的东西,美莲也是心中讶异,公子年纪不大,物件却是不小,赛了自己丈夫两个都不止。

    丁寿不管不顾,自修习天魔策来,欲望大增,不能强行压抑,一手按住美莲螓首向自己胯间凑来,一手揽过蕊儿亲吻,蕊儿娇羞闪避,美莲见状劝道:「蕊儿听话,难得公子心善,收留我们娘俩,要知恩图报。」

    蕊儿闻言顺从起来,美莲俯下了身子张后将菇头含在口里,用力的吮吸起来,樱唇难以将菇头包裹住,只好不住的菇头的边缘处摩擦着。

    毕竟良家女子,她的口技莫说瑞珠,连三娘都有不如,因爲牙齿总是磨的菇头有点痛,丁寿一手掀开了她的粗布衣服,然后穿过肚兜伸到她的胸前,摸着那对丰满的乳房,手指在乳头上玩弄着。

    她的皮肤摸起来虽不细嫩,也许时常劳作的原因却很是紧实,摸起来更是过瘾,丁寿开始还是轻轻的揉捏,但是后来随着下身快感增加却是用力的掐,但是她却一直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是勤奋的吮吸着肉棒。

    丁寿含着蕊儿香舌,手向下从裤腰伸入到美莲臀上,她抬了抬身体让丁寿摸起来更方便,丁寿手指在她的菊蕾上按了几下,然后又延着股沟摸到了她的蜜穴口,阴唇上还是干涩的,中指又往里插了一点,总算摸到了一丝潮湿,按在那一粒相思豆上,内劲透体,还含着肉棒的美莲鼻腔中发出「唔」的呻吟,身子抖了几抖,泄了身子,丁寿感到几根手指都被淋湿了。

    蕊儿看到娘亲的样子身子都哆嗦起来,丁寿松开雀舌,解开她的粗布衣裳,露出少女的娇躯,胸前蓓蕾不大,不足一握,小腹紧实,皮肤光滑,阴部寸毛不生,腿间一条细缝,紧紧闭合,

    「多大了?」丁寿逗弄着两粒樱桃问道。

    「十四。」蕊儿嘤嘤的道。

    此时美莲好不容易将菇头都含在嘴里,两只玉手在棒身来回套动,见状吐出巨物道:「这丫头难得生的好皮囊,若有幸爲公子生个一儿半女的,也是她的福分。」

    丁寿闻言知其意,「果真如此,爷就给她个名分。」

    美莲听了大喜,拉着蕊儿要跪下磕头,丁寿只是将肉棒挺到两人脸中间,美莲让出菇头,自己伸出舌头不断舔弄棒身,蕊儿更是不会,只是轻轻地用牙齿齧咬着紫红菇头,雀舌儿来回扫弄着。

    丁寿舒服的要死,伸手将美莲拉起,脱掉她的布裤,伸手一推让她跪伏在床榻上,把玩了一会儿那毛茸茸的阴部,随即腰身一挺,直插最深处,美莲一声闷哼,头都被顶到了床尽头,还没来得及适应大家伙,便被一阵狂暴的抽插带到了九霄云外。

    蕊儿站在床头捂住小嘴,看着公子骑在母亲身上不住挺动,母亲脸上露出的迷醉与满足从没见过,好像怕发出声音用牙齿紧紧咬着衾被,只剩下鼻腔中「嗯嗯」的声音,不一会又听到了「唧唧」水声,循声看去,公子那条粗壮肉棒在母亲穴内来回进出,带出不少汁水来,忽听母亲「噢」的一声长吟,瘫软了下去,公子抽出巨棒,正看着她。

    丁寿刚刚初试天精魔道,美莲阴关便应声而破,些许阴元对他功力只是小补,但若不元阳回入,恐彻底伤了身子,眼见美莲不堪征伐,转身将蕊儿抱起,放在桌子上,顾不得她害羞,将肉棒抵在无毛嫩穴上,一阵研磨,轻轻地挺入,稍进一部分便受到了阻碍,处子蜜穴的挤压让丁寿舒爽难耐,大力一挺,「啊——」蕊儿发出了一声惨叫,眼泪也跟着沖出了眼睛。

    「没关系,一会就不疼了,还很舒服的。」丁寿双手在蕊儿的阴部轻轻的抚摩着,肉棒慢慢的抽动,马眼内吐出丝丝真气刺激着蕊儿穴内深处,丁寿低头看拉出时候蕊儿阴道里鲜红的嫩肉都会向外翻出,血水跟着流出。

    丁寿更加缓慢的抽动,丝丝天魔真气由马眼内渗出蕊儿被那股热气刺激的穴内阵阵骚痒,处女的羞涩一扫而光,她在那里快速的晃动着自己的腰,屁股开始跟着挺动,她的阴道很紧,丁寿只觉肉棒里的血液进入时都会被她的嫩穴压迫的集中在根部,拉出的时候则聚集在菇头上,双手爱怜的抚摩着她的一对蓓蕾,加速抽动,感到穴内一阵抽搐时,运转天精魔道,蕊儿一阵哀鸣,处子元阴已被丁寿收入丹田,随后放开心神,大力抽送,在蕊儿第三次高潮时,滚滚热精连同他精炼元阳射入蕊儿体内,射了几下后又用功锁住,转身将榻上美莲转过身来,挺入身体,将剩余热精射入她体内,弥补阴关被破的损伤,随后将蕊儿也抱了过来,左拥右抱,大被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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